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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耿耿漏咽(第1/5 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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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冷着脸等皇子们尽数散了,这才忍不住嗤笑起来,庄亲王拍着腿欢畅道:“真成!我瞧着比咱们当年强多了,老十四是好样的,我六岁的时候还在摇床上躺着呢!还有东齐,处变不惊真丈夫,皇子们个个都了得!”

皇帝调侃道:“生在天家就该这样,你是个异数,自然不能相提并论。”

庄亲王悻悻道:“人说打人不打脸,骂人不揭短,您这样编排我可就不厚道了!话说回来,我走了大半年的,我们家那窝崽子不知道怎么样了。”

皇帝只道:“好好的,和诸皇子一块儿在宗学里读书,三通四史头头是道。就是老大东赞叫人头疼,你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学究?八股文章能把人憋死!上回朕去上书房瞧他们做学问,大师傅把各人写的时文敬献上来,读到他那篇,害朕头晕了半天。”

庄亲王一听大感意外,觍脸笑道:“哎哟,真是咱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!这可是稀缺玩意儿,我还当我养出来的尽是遛鸟养蝈蝈的败家子呢,竟能出这么个宝贝,真不容易!”

皇帝听了太阳穴突突地跳,这是个什么爹啊?想得倒挺开的!儿子怯勺,老子全不当一回事儿,还在边上拍手拍脚地叫好,几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!

庄亲王挠了挠头皮,“才刚都进来过了,我怎么没看见太子?”

皇帝稍迟疑了一下才道:“这趟没叫他随扈,朝中还有些事物要处理,朕留他主持大局,也好多历练历练。”

皇帝嘴上应付,心里是有苦说不出,他真想找个人把肚子里的苦水倒一倒,可这么跌份儿的麻烦事,就是庄王爷再离经叛道:恐怕也要咂着嘴叹上一叹。皇帝打小就是个九曲十八弯的脾气,他想干什么,总要斟酌再三才放手干,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的箭,他只往前看,一条道走到黑。可这回他没了主意,庙堂之上,臣工们面前,他照旧运筹帷幄,一个人时候就不成了,油锅里煎熬似的。

他看了庄亲王一眼,这是他亲弟弟,多好的倾诉对象啊!要是让他出点子,他肯定有辙来应付……皇帝犹豫了会子,又挣扎上了。为君之人谨言慎行,他向来是一板一眼的,这话怎么出口呢?就算撇开太子不说,锦书的身份是明摆着的,有几个人能赞成他这种不要命的想法?

庄王爷是聪明人,他常说自己天生就是做臣子的料,什么忠贞不贰,公正为要,那都是后话。按着他的理解来说,为臣之道:瞧主子眼色,刮什么风掌什么舵,那才是实打实的门道!万岁爷几次欲言又止,八成是遇着了不一般的烦心事了,既然憋了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,可见肯定是根断在肉里的刺,他没想好怎么说,自己就不能追问,毕竟那是皇帝,天威难测,平日里怎么随便都好,到了要紧的时候规矩还是要守的。于是他抿着嘴低下了头,很恭敬的等着那边主动找他排忧解闷。

皇帝倚着灰鼠椅搭,不时朝下首看,隔了半晌问:“朕嘱咐你的事,你办得可有头绪?”

庄亲王起身揖手,“臣弟正要回万岁爷这事儿呢!端肃贵妃的娘家人换朝的时候都处置了,十四以下的男丁也都发配出去了。要说咱们大理寺,办事真叫一个牢靠!我打发人查了两个月,硬是一个漏网的没找到,不过倒是从没入贱籍的家奴那里打探到个消息,据说是往北边儿去了,到底是哪里,派出去的哨子还没传信回来,恐怕得再等几天……请万岁爷放心,臣弟下了命,一旦找着慕容十六,即刻就地正法。”

皇帝摇了摇头,“别杀,押解回京,朕留着他还有用。”

庄亲王怔了怔,虽不知皇帝下达的那个格杀勿论的令怎么不作数了,但他出于做臣子的本能,不问为什么,干干脆脆“嗻”地一声领命。

皇帝的手指在桌上笃笃的点,那节奏时重时轻,时急时缓,声声敲打得人心发颤。他独自琢磨,按理说是不该给自己留后患的,既夺了人家的江山,就别指望人家拿你当好人看,自己这么做也不知道对不对,一门心思全为她了,不图她感激,就图自己往后看见她,能稍稍心安理得一点儿。

庄亲王那儿受不住了,他沉着嗓子咳嗽起来,冲皇帝道:“大哥哥,您心里有事不妨和臣弟说说,自个儿憋着不委屈啊?我都替您难受!咱们是一根藤上下来的,您还信不过我吗?”

委屈之类的话换别人来说那是藐视圣躬,其罪当诛!谁委屈了?谁又敢让皇帝受委屈?可他现在听见庄亲王这么说,尤其那句发自肺腑的“大哥哥”,真真是难以言喻的贴心窝子。

皇帝嘴唇翕动了好几下,怅然一叹,“三弟啊……”

庄亲王垂手侍立着,略哈了哈腰,“臣弟在。”

皇帝皱起了眉头,“朕……瞧上个女的。”

庄亲王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,差点没笑出来,啊了一声道:“你说什么?瞧上个女的怎么了?”在他看来这是新鲜到无以复加的消息了,皇帝是天下之主,瞧上个女人值什么,弄来不就得了。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,富贵丛绮罗堆里出来的大拿,怎么也不像个棒槌啊,还为女人烦?转念一想不对头,既然让他觉得棘手,那这事还的另说。庄亲王充分发挥出了他的想象力,压低了声道,“您可别告诉我您瞧上的是勾栏胡同里的粉头,难不成是教坊司的官妓?”

皇帝铁青着脸喝,“你犯什么混,朕是那种人吗?”

庄亲王抚着他刚蓄起来的小胡子吧唧了两下嘴,“那是怎么?还是您瞧上了哪位臣工的家眷?哎呀,那可不成,霸占臣妻好看吗,丢份子的事趁早别干。”

“真是荒唐,越说越没正形了。”皇帝气得腿颤身摇几乎要晕过去,“你就不能往好了想想我?”皇帝很激动,连“朕”都不用了。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,才会找这个弟弟说心事,这人成天走偏锋,压根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。

庄亲王看见他发急了,忙搓着手道:“少安毋躁嘛,您也别叫我猜了,省得气着您。还是痛快说了吧,到底是谁,我想法子给您弄来,往被窝里一塞不就完事儿了么。”

皇帝垂下眼喃喃,“真要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倒好了。”

庄亲王纳罕::“还‘复杂’上了?那得好好琢磨琢磨。到底是谁啊?选秀的时候不是快到了吗,不行就给她换个身份改个籍,这也不难办啊。”

皇帝脑仁儿都疼了,颓唐道:“她人就在宫里,改了籍也没用,个个都认得她。”

庄亲王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,既然在后宫里,那他还有什么可躁的?爱翻谁的牌子不是一句话就齐全的吗,能把皇帝陛下愁成这样,必是个有来头的。内廷女眷除了后妃宫女、嬷嬷奶妈子,就只有先帝爷留下的太妃太嫔们……

庄王爷心里直抽抽,他到底是瞧上谁了?皇帝被他那幽幽的目光看得背上生寒,心道算了,都到这份上了,还藏着掖着反倒矫情,索性说了,免得他胡乱猜测。他作势清了清嗓子,“这人你也知道,慕容高巩的丫头,慕容十五。”

庄亲王半张着嘴愣住了,怎么搭上这条线了?这不是冤孽吗,杀了人全家,到临了对人家动了凡心,活脱脱的找不自在。

皇帝颇有些尴尬,又有些不快,掩着嘴寒声道:“怎么着,吓着你了?”

庄王爷回过神来,“是那丫头?您不提起她我都快忘了……她不是充掖庭去了吗,竟还活着?这会子在哪儿呢?多大了?”

皇帝怏怏道:“过了年十六了,在慈宁宫敬烟上当差。”

“难哪!”庄亲王摇着头说,“在太皇太后跟前怎么动得?除非太皇太后把她给了您……您说咱们老祖宗何等的算计,能把她送到您身边?没杀她就不错了。她算哪块名牌上的人物,眼下要想抬举,怕是不能够的。万岁爷您贵为天子,要是为她乱了方寸,那可折得她不能活了。”

多在理啊!难为庄王爷说出这么番发人深省的话来。皇帝打着卦地想,要不连着把太子搅和在里头的事儿也一并托出吧,再听听他的意思?

庄亲王沉思了阵子,嘟囔道:“十六岁,和太子一边儿大。”

皇帝原本是想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的,可听他这么念叨,心一下凉到了脚后跟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?暗示他锦书还小,给他当闺女差不多?这不是戳他脊梁骨吗,他过端午才满二十九,不过生生被人“皇帝老子”地叫老了,哪里就成了老不休了?倒像他七老八十还想着讨媳妇似的不要脸,宫里挺多晋了位份的答应贵人都是锦书这个年纪,还有比她更小的呢。再说当年皇后十三岁嫁他,十四就生了太子,那要是比下来不是有说头了吗!

皇帝无比怨怼,无比愤懑,他剜了庄亲王一眼,“谁说他俩一边儿大来着?她比太子大了七八个月。还有辈分,甭管她几岁,她是咱们这一辈子的人,有太子什么事儿?太子是晚辈,把他俩放一块儿,姑爸和侄儿有什么可比的?”

庄王爷有点摸不着北,这是怎么了?踩着了尾巴?来这一车的气话!他抬手松了松缺襟马褂领口的鎏金钮子,宽慰道:“我就这么一说,值得您急赤白脸的吗!咱们有麻烦就想辙呗,上火也不顶用不是。”

皇帝心里烦躁得很,摆了摆手道:“你赶了几天的路也该乏了,先下去歇着吧,既回来了,有的是说话的时候。”

这次谈话谈了半截惨淡收场,庄亲王无奈地应个嗻,甩袖子打了个千儿就退出了行在。到了外头松快喘上口气儿,抬头望了望天,这场雨来去都挺快,倒像夏天的雷阵雨一样,先前雨势那样的大,戴着斗笠都淋得人睁不开眼睛,这会儿雨全停了,天上还隐约看见几颗星,只是昏暗无光些。月亮外层捧了个圆圆的环,那是要起风的征兆,瞧着吧,明天指定风沙迷人眼哪!

敬事房的水三儿和乾清宫二把手长满寿迎上来行礼,“王爷,您的营帐备好了,奴才伺候您洗漱换衣裳吧。”

庄王爷嗯了声,由长满寿引道朝前走,边走边问:“李玉贵呢?”

水三儿道:“李总管挨了板子,在下值房歇着呢。”

庄亲王哼了声,“他还歇上了?叫他到我帐子里来,我有话问。”

水三儿应个嗻,蹬蹬地跑着传旨去了。这时几个御前后扈和营房掌事大臣贼头贼脑从犄角旮旯里探出来,近身给他打千儿行礼,“王爷,您吉祥。”

庄亲王换了个笑脸儿,拱着手道:“各位大人好啊,这趟随扈是哥几个?回头得了闲儿咱们喝几盅?”

那些道学家样的大人们连连摆手,“军机上当着值,随侍万岁爷左右怎么敢饮酒!王爷的好意咱们心领了,等回了城里,卑职们轮着做东请王爷吃酒,地方您定,怎么样?”

庄亲王也不勉强,大家都知道万岁爷不痛快,谁敢在这个当口捅那灰窝子,自然各自保命要紧。庄王爷斜眼一打量站在最边上的弘文院大学士昆和台,“昆大人,别来无恙啊,我瞧着您比从前富态了。”

昆和台朝头顶上拱手道:“臣下是托了万岁爷的鸿福。”

庄亲王点头,心想你倒是长肉了,可怜咱们万岁爷都被你折腾瘦了。你怎么就没有做孝子贤孙的觉悟呢,你性子哏,嘴臭,固执己见,成天的朝堂和他打擂台。偏偏他还喜欢逆耳忠言,可你也得悠着点啊,别真拿他当黄盖,他可是九五至尊,是真龙天子!

庄亲王问:“你们刚才躲在那儿干什么?”

神机营的卢绰是宁波人,他的同乡们在朝中任职的背后管他叫宁波侉子,北京人说的张八样儿,有点浮夸的脾气。他大咧咧地说:“万岁爷今儿上火,也不知道哪儿惹毛了,拍桌子摔椅子的,把人吓得够呛。我心里琢磨是不是昆大人又顶撞他老人家了,这会子怎么样了?”

庄亲王想了想,说实话他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撮火,反正他进去也没觉得他有哪儿不妥当的,除了那个震撼人心的消息,算得上一切如常。他随口道:“还成,眼下就是有点愁,火气全没了。”

继善道:“老天保佑,可算是过去了。咱们万岁爷也太较真,如今国泰民安,河清海晏,愁什么呢!”

昆和台驳道:“怎么就没什么可愁的了?你瞧瞧市面上的制钱,朝廷有令是照铜六铅四配铸的,现在怎么样?开铸大钱后钱制混乱,分量也轻了又轻,万岁爷是千古完人,怕是为这个愁呢。”

卢绰张嘴就说:“抓铸造局呗,市面上的先使着,俗话说好婆娘赖婆娘,上了床都一样。”

酸丁们打了个愣顿,醒过味儿来直呼晦气。

庄王爷袍子还半湿着,站在外头寒气直往寒毛孔里钻,他也不和他们寒暄了,揖手道:“天儿不早了,本王着急回去换衣裳,就不奉陪了。这趟回銮咱们老太妃请董玉卿唱堂会,到时候我下帖子邀诸位,盼着大人们能赏脸。”

众人忙不迭拱手道:“一定一定。”

长满寿佝偻着背引他往营帐里去,亲王驻跸比御营行在低一个规格,却也是牛皮蒙顶的大帐。庄亲王由太监侍候着绞了热帕子擦身,又烫了烫脚,换上石青妆蟒夹袍歪在大引枕上松筋骨。才仰天躺下,就听见他的贴身侍卫隔着毡子通传,“李总管求见王爷。”

庄亲王坐了起来,“传。”

李玉贵一瘸一拐地进来了,甩了袖子行个礼,“王爷召奴才来有什么吩咐?”

庄王爷也不绕弯子,开门见山地说:“才刚万岁爷和我说了慕容十五的事儿,可说一半又咽回去一半,我瞧着他浑身上下的难受。他是个严谨的人,和我不一样,有些话他出不了口。所以我找了大总管来,想从您这儿打听打听。”

李玉贵暗琢磨,既然万岁爷已经打了头,那就是没打算瞒着他。到底打虎亲兄弟啊,这事埋在万岁爷心里,任凭谁也没得他一句真话,庄亲王一回来他就同他交了底,自己更没理由回避了。别看庄王爷整天乐呵呵的,一旦惹怒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
他赶紧恭肃道:“王爷您别这么叫奴才,这是要活活折煞奴才了。您想问什么只管问,奴才定然知无不言。”

庄亲王说:“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真叫人揪心,我记事以来没见过他这样。宫里的主子们都知道了?都怎么说?”

李玉贵摇头道:“这是暗处的事,没摆到明面儿上,所以压根就没什么说头。万岁爷难受,主子们憋着也难受,大家都咬牙忍着,谁也不开这个头。”

庄亲王觉得肠子都绞到一块儿了,他拍了拍脑袋长叹一声,“都是内秀的人,且憋着吧,到最后得憋成一个疽疮。”又问,“那丫头是个绝顶美人?”

李玉贵咂了咂嘴,“依着奴才来看,长得是不赖,可万岁爷瞧上的也不单是脸。您是性情中人,您也明白,男人对女人动了心,那就是个狐臭也觉得醒神儿,满脸大麻子也服眼。”庄亲王听得笑起来,这老小子真逗趣,半天男人没做过,男人的心思倒摸得门儿清。

李玉贵献媚的吊着嘴角笑,“王爷,您主意多,赶紧给万岁爷想个辙吧。您是没瞧见,如今牌子也不翻了,晚上烙饼似的来回翻腾,这样下去对身子也不好啊。”

“要我说,忌讳那些个干什么,往‘又日新’一扔,先成了事儿再说。要是那丫头有造化,怀上了,更好办啦,晋个位份就完了。女人啊,有了谁的种就和谁过,是不是?”庄王爷眼里就没难事儿,皇帝以前手段老辣,如今怎么反而积糊起来了。

李玉贵笑道:“王爷雷厉风行,可那丫头是个犟头,她又是那么个身份,谁能打保票她会安心和万岁爷过日子?太皇太后也好,皇太后也好,不管谁也都不能答应,况且还要顾忌着太子爷……”

庄亲王陡起惊觉,怪道把太子和那丫头放到一块说,就把皇帝气成了那样。这叫什么事?爷俩看上了同一个女人?冤孽啊!庄亲王别别扭扭地问:“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,谁是正主儿?”

李玉贵苦着脸说:“这又不是等放赈,还论个先来后到!据奴才所知,锦书心里装的是太子爷。”

这下子庄王爷笑不出来了,敢情皇帝陛下还是一头热的单相思?那就悬乎了,怎么闹出了这么个叫人哭笑不得的局面。庄亲王唉声叹气,他那活蹦乱跳的大侄儿嗳,万一叫老子抢了心上人,那不得闹翻了天啊!

“您别光顾着叹气儿啊,想想辙吧!”李玉贵看见连庄王爷都犯了难,心里越发没底了。

庄亲王把鞋一蹬和衣躺下了,裹着被子说:“法子是急不出来的,容我再琢磨吧。”

李玉贵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,请个跪安退出去了。

暮鼓晨钟,神武门上启明报晓,钟声绵长悠远,在整个紫禁城上空盘桓流转。晨曦渐渐透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照进来,照得二龙戏珠的天花图案熠熠生彩。

锦书歇了两天,勉强能下地走两步了,她扶着槛窗的边缘一步一步的挪,打起暖阁的软帘出明间,站在滴水下驻足观望。

景仁宫是太子东宫,处处金碧辉煌,檐角安放了五只走兽,檐下是单翘单昂五彩斗拱,并龙凤和玺彩画。景仁门内有座石影壁,她眯着眼看,那壁是她皇父从鲜花深处胡同礼亲王府讨来的,原先放在乾清宫,如今怎么搬到这里来了?

沉思之间,身后明间里的西洋自鸣钟当当响起来,她回头看了一眼,视线落在宝座上方高悬的“赞德宫闱”四个大字上。那是钦赐墨宝,笔力深厚,雄浑豪迈,她纵是不待见写字的人,却也赞叹这几个字写得精妙。

算算,皇帝出宫四天了,听说这会儿正往西山健锐营去,原先料着要十来天才能完成的行程,这么看来要缩短两三日了。

出巡的头天就遇上大雨,也不知受了凉没有。破五晚上染了风寒,后来咳嗽一直没好利索,这一淋雨,怕是又要复发了……她糊里糊涂地想,还有那个针眼儿,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。他通医理,就是不要御前的人料理,自己也可以拾掇好。她靠着雕龙柱,神思有些昏聩。身上的伤将养得差不多了,心里却一阵阵发虚,只觉空落落的,像丢了什么似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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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色芬芳我在诸天万界开饭店明朝第一巨寇寒江雪:荆棘凰权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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